儘管如此,他還是贏走了我的心
1997年 1 月,攝氏零下3度滿街積雪的多倫多,一班同學如常在 Richmond Hill Hwy 7 新開的南園吃晚飯。好朋友Freda 說:「哎,我啊哥同佢個 8 年兩小無猜初戀女友分手失戀,叫佢一起黎散散心好無?」。大家沒意見,不久,黑眼圈大到像國寶的哥哥出現了。
失戀?我心想啊哥哥比較像生意失敗了 8 年多一點。斯斯文文的他也不知到底是陰聲細氣還是因為失戀快要斷氣那樣介紹自己:「Hello 大家,我係 Bastien。」剛放了一口牛丸河入嘴巴的我頓時瞪大了眼睛,腦袋的 data base 以秒速 process,這個特別的名字,不就是跟我 16 歲時最好的朋友 R 在教會喜歡上那個男孩的名字一樣嗎?我含著那顆牛丸再望望他,趕快吞掉後問:「請問你好耐以前係咪返過堅道浸信會?」
就這樣,我們相認了。在世界末日邊緣回想到教會跟我好姊妹發生那段 puppy love,他在黑洞裡面看到了極溫暖且極懷念的陽光。我跟一起 4 年的男朋友也分手半年,理所當然地成為了陽光下的救生圈;他不是俊朗小生,但那種富家子知書識禮的 charm,加上他很 witty 且跟我非常夾 ,巨蟹女遇上雙魚男,我們找到了互相沈淪與慰籍的體溫。
然而我得到的只是一個失去靈魂的身體。他像被那位前度女友 Lillian 下了降一樣,身體每一個細胞每一滴血液,都是她。
「我看透了他的心, 還有別人逗留的背影,他的回憶清除得不夠乾淨…. 我看到了他的心 演的全是他和她的電影….」
在 K 房裡面放聲唱著莫文蔚的《他不愛我》,而他,早就喝到爛醉如泥躺著卻又不肯離開。照顧酒鬼成為我自封最佳女朋友的特別技能,因為由一開始,巨蟹座的我很快便要習慣盲目地付出給一個每星期最少四晚喝到完全斷片、回家嘔到烏哩單刀,第二日大半天在 hangover ;還有哮喘會隨時發作的大少爺。他甚至頹廢到跟 U of T 申請停學一個 sem,立志全情投入墮落下去。
1997年 5 月,攝氏18 度遍地開花的多倫多,不知是那個前度的降頭突然被解開了,還是這酒鬼突然醉醒了,他把我抱進懷裡說:「媽咪嚮 Downtown 有個 apartment 個租客搬走,我地搬落去啊!」然後吻了我的額頭一下。
蜻蜓點水得來卻充滿激情的 forehead kiss 是我這輩子覺得最浪漫的吻。我像隻小鳥躲在他還沾著寒風的 Armani Exchange 黑色外套內,受寵若驚同時又覺得這邀請是多麼天經地義順理成章的一件事。「喔,好啊!」我聞著那陣 Davidoff Cool Water 古龍水的味道很 warm 地回答。
這分別是我和他第一次跟別人同居。有時他要上 Part-TIme Job,而我早已考完 Year 3 的試等待 7 月回香港放暑假,所以每天專心把巨蟹座愛家的特性發揮到極致,將那個完全沒有 Lillian 冤魂纒繞並屬於我倆的天地整理得妥妥當當,照顧著每天都終於清醒的他的起居日常。他若然在 Sun Den 對著電腦工作,我便會在旁邊的 Living Room 看 HBO:Speed,Forest Gump,Disclosure, Pulp Fiction … 等一套又一套。
「Wing Leung,過黎啊!」他在 Sun Den 裡面呼喚著。緩緩走到他面前,我被摟到他大腿上坐,隨著椅子像坐遊樂場的咖啡杯轉動到電腦前。螢光幕是個台灣戀愛網站,輕輕播著結婚進行曲的背景音樂,然後我看到有我和他的名字。在虛擬的世界裡面,還有 Bastien 式招牌秒殺我的 forehead kiss 下,我們擁有了一張完全沒約束力的結婚證書。他說:「第時補張真既俾你!」我露出兔仔牙和幼稚的笑容說:「哈哈,好啊!」
It’s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 …
那是 1997 年 6 月 29 日,他回港放暑假的凌晨。
回到房間,我們躺在床上牽著手聊天。「Wing Leung,放完暑假返黎你就讀最後一個 sem,之後 grad 左你就返香港 for good 喇!」我隨即滔滔不絕興奮地訴說滿腦子在回流香港工作後如何做個成功人士的大計。
「如果我叫你留低,你會唔會唔走?」他鑽進了被窩裡問。
我雙眼一直盯著天花板在眨眼,但呼吸、嘴巴和心跳都定格了。身體一直不敢動,眼睛只繼續眨著,直到我聽到他也等不了我的答案呼呼大睡了。
過去幾個月天天喊著他不愛我,但到此刻才發現自己沒有問過和誠實回答過我又有多愛他?
「果陣時,佢地個個都話如果我同你一齊,我會食拖鞋飯!」
還在恍神的我回到 2019 年這晚上,「What?佢地居然咁講?」
「係啊,咁我果時讀書無你咁叻嘛!同埋佢地都一直覺得你長大之後會好勁!」他說。
「但我依家坐嚮你準備收購既銅鑼灣甲級商廈,你咪仲勁?Cheers!」傻傻的大笑著用我杯 still water,碰著他那杯 22 年沒變過口味的 Hoegaarden。
Bastien,你除了喜愛這啤酒品牌沒有變外,到底還有什麼沒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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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上集重溫:22年後,說他在離開我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