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我成敗得失心胸裡
1998 年 2月 16 日的溫哥華,晚上10 點 10 分,放在床上的手機響起,來電顯示是 Bastien 的名字。
「Hey~」我輕鬆地叫著,就如他正躺在床上我旁邊一樣。但耳朵聽到的是一片混亂並在遠處傳來一把女聲:「問佢啊!問佢!」然後幾下碰撞的聲音,他的手機彷彿不停被人嘗試搶去似的。之後我聽到 Bastien 狼狽地在話筒旁遠距離喊了句:「Wing Leung,話俾佢知我無黎過搵你!」我聽到了,那把女聲,是 Fiona。
那一秒,像有股很強大的電流由耳朵直通我整張臉然後從鼻樑位置開始一分為二,一邊往上通到頭頂,另一邊往下通往五臟六腑再直落腳底,然後我整個人開始痲痹繼而發抖。
我立馬掛線。
由我把 Motorolla 那部摺龜電話摺起來開始,我截斷的除了是電話線,還有我和 Bastien 之間的藕斷絲連。
終於明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在痲痹和發抖之後,不出30秒個心會忍忍痛,再在1 分鐘內感覺變實,眼睛只會失去焦點的盯著一個方向,腦袋隨即變得無比清晰出現了 3 個字: This is it!
我用力深呼吸,心臟重新跳動。
回到多倫多之後,除了上學就是上班。我史無前例每天在宿舍裡面專心把最後一個學科唸好,還拿了史無前例的高分,正式完成我的 B.A. Psyc。將離開多倫多前的黃昏,在 404 / Steeles 的 Scotia Bank下班躍上一部巴士後不久,有個在路上衝著追巴士的男子邊跑邊敲打巴士的玻璃和門,司機停車然後再開車,接著,我面前站著位追完巴士在喘氣的男子 …. 是 Bastien!
「Wing Leung,知你要返香港喇,我黎見你一面。」有哮喘的他講完便噴了手上藍色的 inhaler 一下。我的包包裡面,曾經總會袋著兩瓶 inhaler,因為我怕他突然有需要用。而看著那瓶藍色的小瓶子,我覺得比看到眼前的這個已陌生他更熟識。
我不發一聲抬著頭看著 Bastien,根本已經沒有話想說。
巴士駛到下一個站時,他說了一句:「Bye Bye ~」,然後那個背影再一次匆匆的離我而去。
回港前我回去那個我曾經短暫寄居的大宅跟 Bastien 的媽媽道別。她握著我雙手說:「Winnie,聽 Auntie 講,離開我個仔係你福氣。」
坐在前往 Pearson Airport 的 Limo 上,收音機播著 Jewel 的 Foolish Games:
“Well in case you failed to notice
In case you failed to see
This is my heart bleeding before you
This is me down on my knees
These foolish games are tearing me apart
And your thoughtless words are breaking my heart
You’re breaking my heart”
最傷感的回憶隨著歌詞重播,好讓我放下一切走得更灑脫。
1998年 7 月 16日,我獨自回到香港生活。放自己一個月假之後,我在 Morgan Stanley 上班。我清楚明白,事業才是我要的男朋友。沒拍拖和不敢戀愛,但一年多後選擇了不停在最糟糕最複雜最混亂的關係裡面沈淪來虐待懲罰自己,一沈便7年,直到 2006 年才終於醒來。而這段時間,事業則一直如日中天,高處未算高,好一個相映成趣。
「Wing Leung,你今日所有野係完全乎合當年市場預期啊吓!」坐在我面前的 Bastien 笑說著然後再用他那杯 Hoegaarden 來碰我杯水。「你都好勁啊,由頹廢青年變到今日咁成功,I am proud of you!」
自那個突然相約見面的晚上後,我和他還見了好幾次面,馬拉松式的聊天彷彿想把 22年來的零碎的拼圖拼回一張圖畫,也在努力重新認識一個舊朋友。其實過去我們早讓它過去了,只是能夠在有生之年把整個冤案以第一身去重組,他知道我早已寬恕他並 move on;我聽著他親口解開了所有以前的謎團,各自釋懷是一個真正的 final settlement。
「Wing Leung,其實你叻真係係無問題既,只係你遇上 D 男人太弱啫,包括我。」他咳兩聲清了喉嚨後,拿了一份文件出來推到我面前。
「咩黎啊?」我看著那份有我名字的股份轉讓文件問。
「我地以前講過既!」他帶著微笑認真地說。
我嘗試回想不知道哪個時段的以前曾說過的不知哪一句話 … 好不容易才隱約記起他曾說過長大後如果我們合作一定是最佳拍檔!而面前那份文件上的公司,是他全資擁有也為自己感到最驕傲,用來投資的一家企業。
原來男人的記憶,可以記得那麼多細膩的往事!
每次在細聽 Bastien 口中版本的一切回憶裡,我更認清的,是我自己。我甚至被自己從未變過的純真而感動。曾以為我是徹底的輸家,但其實我跟本未曾輸掉過任何東西。
經歷滄海桑田,22 年後竟能無怨無恨無悔地坐在彼此面前開懷大笑,是生命中一份很神奇的禮物。當拆開禮物的絲帶,大家看到那未曾變過的稚氣笑容,原來一直守護著我們。
「塵世內 誰無畏懼 誰無心碎 誰無唏噓
年年適應年年老去 而智慧是沈澱精髓
連連跨過挫折後驀然回首
可說一生的歷史 怎會了無生趣
如帶著 殘餘顧慮 殘餘不滿 殘餘空虛
時而走近時而遠去 還看最後 荒廢或壯舉
決定我成敗得失心胸裡
然後磨難結晶 將化做翡翠
多得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