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捨離

我的 2015 ，是由斷、捨、離開始，再發展更多其他的斷、捨、離。

2014 年 12 月 31 號，D 把當時日日呆在家悶到發瘋和發脾氣的我帶到曼谷度歲。由於實在太累，那個晚上沒辦法跟他外出慶祝，便獨自留在酒店房間睡覺和於零時爬起來看看煙花 － 彷彿預告我知，2015 就會像煙花一樣如夢幻泡影。

印象中是 1 月 3 號晚上 10 點多回到香港吧，手機換回本地電話卡之後連環在震動提示有些從一個我沒有儲存的號碼傳來的口訊留言。既然不是朋友的號碼，我沒馬上處理。直到 11 點多回到家洗澡後，再發現那個號碼剛又打來的 missed call，直覺已經 sense 到：有不妥了！按去留言信箱：”Hi Winnie，this is Dr. Doo, please call me back!” 一個醫生會致電他的 patient 這麼多次，還會於這麼詭異的時間急call，不笨的我內心一沈 … 獨自在房間的我深深吸了一口勇敢的空氣，準備好自己的心情回電話給醫生。 “I am sorry I have a bad news for you…” 他說。聽完他幾分鐘的解釋，我問了一句：「準確性去到幾高？」他回答：「99%」。掛線後，我再深深的吸了數口堅強的勇氣，拖著沈重的腳步出客廳，在D 面前努力站穩雙腳後告訴他我們的新年禮物：「肉肉有事。」

肉肉 － 是那個 12 週以來讓我情緒起伏而且瘋狂地怎麼吃也不夠飽，在我肚子裡面的孩子。

翌日馬上去醫務所，再一次進行抽血抽細胞等程序。平時做事看似很勇猛的我最恐懼就是打針。我一直不敢看，一直在瑟縮，然而還是讓我不小心隱約看見那支是有筷子那麼長和粗的針！我一直抓著D 的手，不善言詞表達的他努力跟我說話讓我分散注意力，可是當那根「筷子」直插入肚皮中央，他頓時也不知所措然後緊張到嘴巴像凍結了一樣，我的眼淚已經把臉的兩旁淹沒。那幾十秒… 是一輩子。

我們早有默契，如果真的有事便會選擇終止懷孕。數天後，報告出來後醫生再致電我。也許是命中注定每次醫生都找不到我吧？我剛好上了洗手間，電話是由 D 接聽的。我出客廳一刻，看到他帶點落幕的神情說：「過來抱一個啊！」被抱著在他懷裏的我隱約聽到他慢慢把每個字吐出來：「醫生剛打來 … 」1 月 7 號寫下了一篇《不可抗力/ 》之後，the rest is history。

這當然不是一件值得很開心的事，但也未至於肝腸寸斷。生命，本來就是無常。選擇，從來都是無盡 。

我目的非要鼓勵大家遇到狀況就放棄，但不得不公開說這個選擇根本沒有對或錯，而是關於世人和自己選擇怎樣去看待這極不容易作出的選擇。當時我的想法就一如以往：只要自己不把自己批判，這世上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資格去批判我。每個人也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我拒絕用很多人的一生來做我裝偉大的賭注，就容許我是一個很卑微的人在做對自己對家庭對肉肉最負責任的一件事。還記得手術前（和後），我在靈性層面做足功夫跟肉肉好好整備和溝通。除了誦經，我還跟他說：「抱歉這次未能提供一個健康的母體讓你成長，但如果上天真的有投胎或者什麼制度拜託你馬上去排，並一定一定要能夠健康成長的！我祝福你，因為你值得健康、快樂。雖然你要再排多次隊，但我也受盡精神與肉體的痛楚，大家打個和，日後好相見啊！」手術過後再跟醫生見面，除了follow up 所有報告，就是進行或轉介一些輔導服務，當她卻跟我和D 說：「你們接受這件事的態度是我沒見過的樂觀。」我笑笑回答：「怎樣面對都是一個選擇。」

這件事發生之後，才驚覺身邊原來有這麼多朋友曾經經歷過不同類型不同原因的流產，但都是默默承受著那份悲痛，有些甚至遲遲未能走出陰霾。當時疑似患有產後抑鬱症的我也實在受夠自己終日沒原因的在哭泣（據說是因為荷爾蒙變化所致，也肯定不是因為內疚啊、或者失去等情緒而哭的），有個半夜 D 被我的哭聲吵醒並無助地問我：「其實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我停了停，然後猛力地搖著頭答不出來。 於是邊哭邊問自己：「與其呆在家崩潰，可以做些更有意義的事麼？」第二天，我開始集中精神邊用著我大愛的精油，邊設計出一個關於吸引力法則＋運用 Young Living 精油 以及如何活得正面的 Workshop（後取名為“AAA”），我要用經驗要去告訴旁人勇敢。有問題遇上需要幫忙就得找支援，和把焦點轉移到有建設性的地方。由 2 月開始直至本月 20 號本年最後一場，已有超過 1200 人上過 AAA，每個月也收到參加者在生活上作出改動後過得很不一樣的好消息，而香港唐氏綜合症協會也因為 AAA 而今年多了捐款收益，為有需要的家庭做相應的貢獻。這，絕對是我今年所做過最驕傲的一件事！

有捨便有得，經歷過不幸更會創造幸福。一個終止懷孕的手術，成為了很多人的禮物，也是上天送我重新選擇的機會。到底我們是不是真的願意或者準備好當父母？ I honestly don’t think so。因此，也誠實面對內心繼而擱置任何生育計畫。

到 8 月份，看見 Facebook 創辦人 Mark Zuckerberg 公布將為人父的喜訊同時分享他和太太原來經歷過 3 次流產，他說：’Most people don’t discuss miscarriages because you worry your problems will distance you or reflect upon you — as if you’re defective or did something to cause this. So you struggle on your own.In today’s open and connected world, discussing these issues doesn’t distance us; it brings us together. It creates understanding and tolerance, and it gives us hope.”

一切斷、捨、離是為了給我們更多新的 blessed hope （有福的盼望），失去的一切早已去了他們屬於的空間，留下了的就是要繼續前進，學習生命中要我們學懂的人生課題。

透過這篇 blog，謝謝所有知道這件事而在各種層面支持我的朋友、家人、 D （其實家人也不是個個知道，知道的都是事發後很久才得知）。也祝福已經在遠處的肉肉，還有祝福有緣看到的你有一個很有力量的 201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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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 「斷捨離」（日文讀音：Dan-sha-ri）由雜物管理諮詢師山下英子提倡，據說靈感來自瑜伽哲學行法「斷行．捨行．離行」，簡單說，就是叫人減少慾望、放下執着。在日本，是 2011 年 311地震發生後才震撼日本人心靈，來一個新系統反思人生，檢討過往所作所為。